劣质烟·断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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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时候,我们除了理想一无所有，就像赤着脚在大地上奔跑的孩子，追逐着一些以为可以唾手可得的理想。跑着跑着，就走出了那个乡镇中学，分别到了另外的城市读书，然后到了另外的城市工作，忙碌奔波中以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。只是在偶尔寂静时，点一支烟，回顾着最“原始”的青春，才蓦然发现，那些“打打杀杀”的日子，那些装酷吸烟的历史，都已被流逝的时光涂上了怀旧的颜色。蓦然想起，如同吸了一支劣质香烟。

　　就是那一支香烟，呛得人泪流满面。

　　他和我都是问题少年，抽烟、喝酒、旷课，偶尔也打一些规模不是很大的架。我们合作最多的就是打架，他凭借身高和力气的优势在战斗中充当着主力，我利用矮小的优势充当助攻。他还说曾经学过什么功，得到过某个大师的真传，可真打起来的时候，仅限于伸出长长的手臂去抠人家眼睛，拧人家耳朵，撕人家头发，弄破人家的脸皮，就跟泼妇差不多。

　　当然，我们也有不可调和的矛盾，都喜欢班上的语文课代表。课代表常常替老师行施批阅作业的权力，我俩就常常在作业里做一些老师没有布置的功课，比如写诗，或者干脆写一封情书争宠课代表。久而久之，在我俩狼狈为奸的表象下也积累起了随时可能爆发的矛盾。

　　矛盾的爆发，有时不需要太多的借口，比如碰在身上的一点烟灰，就足以好好干上一架。

　　我把烟灰弹在他身上算是抬举他了，他那身破军装，不知是从哪个长辈那里传下来的，穿在身上简直就像被追剿的土匪。可他偏不识抬举：“干嘛把烟灰弹在我身上？看你那样，不如烟长还抽烟。”

　　我不能不发火了，老子把烟灰弹在你身上是你的造化，还敢骂我？还敢侮辱我？我的确个矮，自从初二长到1.64米后身高就开始冻结，可我总要比一支烟长吧？而且要长很多倍，怎么就说我不如烟长？再说了，个矮就不能抽烟了吗？谁这么规定的？学校里明文规定不能吸烟不能喝酒不能旷课不能打架不能谈恋爱，我都样样敢干，你算个老几，还敢干涉我。

　　那天晚上的架是打了，地点就在宿舍，很激烈，俩人像疯狗一样，也没有多少人敢劝我们，直到累了，才想坐下来抽支烟，可是烟都被踩烂了。于是便出去买，而在那个时候要买烟必须翻越宿舍边的围墙，而围墙太高，单凭一个人的力量很难翻越过过去，平时出去买烟的时候我俩都是合作的。可是这一次，刚刚干过架……

　　后来我们还是合作了，整个合作过程中没有说一句话。买了烟往回走的路上，稀疏的路灯就像孤独的守夜人。我们没有急于回宿舍，而是一直在路上走着，默默无语似又心潮澎湃。高考很快就到了，我们依旧无知地挥霍着如金时光，我们企图用尽最大的力量去追逐理想，可现实生活中我们旷课打架，几乎所有的人都对我们失去了希望，我们都是坏孩子。

　　那夜，我们买的是最劣质的香烟，有着辛辣的味道。我们用食指与中指夹着香烟，在空旷深远的夜空下策划各自的理想。我们都是坏孩子，可是我们依旧对未来充满希望。

　　在离高考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里，我们变成了从良的少年，开始关心分数关心未来关心大学的校园。再后来，我们分别到了不同的城市读书，很多人都不相信当年的小混混竟然中榜了。毕业后，他去了吉林的一家报社做副刊编辑。我在前些天去吉林出差的时候，给他打电话，他说他现在在贵州，我问他干什么，他说去支援西部建设，在一家小学做老师，工资很低，他只能买最劣质的烟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