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孔乙己》

快野

山的那边，有一个小镇，叫烟悦镇。

烟悦镇的烟酒店铺格局，是和别处不同的：都是当街一个曲尺形的大柜台，柜里面预备着整齐的烟酒，从上至绿猫、大九9＋1，到低档的散花、软白沙，应有尽有。镇上的人，傍午傍晚散了工，每每花十块钱，买一包紫云，或是红南京，——这是五年前的事，现在每包要涨到十二块，——靠柜外站着，慢慢地拆开，取出一支，再点燃了抽；倘肯多花十块，便可以买一包软云，或者软玉，做闲杂时候的调剂了。如果能出到更多，那就能买一包中华，但这些顾客，多是烟悦镇上的烟民，大抵没有这样阔绰。只有要到晒烟场晒烟的人，会瞅偏柜台的各个角落，高中低档的各式烟都买来，然后拿出手机，在店口慢慢地边抽烟边拍照。

我从十五岁起，便在这个镇口的烟酒店铺里当伙计，掌柜说，样子太傻，嘴巴太笨，怕侍候不了常进晒烟场的的主顾，就在低档烟区的柜台做点事罢。常买低档货的普通主顾，虽然容易说话，但骂骂咧咧缠夹不清的也很不少。他们往往要亲眼看着烟从条装盒里拿出，看过烟盒封口和玻璃纸封胶处，再问一句：不会是羊城的货吧，然后放心。在这严重监督之下，想卖包假烟也很难。所以过了几天，掌柜又说我干不了这事。幸亏荐头的情面大，辞退不得，于是继续在低档区卖烟这种无聊职务了。

我从此便整天的站在柜台里，专管我的职务。虽然没有什么失职，但总觉有些单调，有些无聊。掌柜是一副凶脸孔，主顾也没有好声气，教人活泼不得；只有孔乙己到店，才可以笑几声，所以至今还记得。

孔乙己是买了烟从不晒烟的唯一的人，我猜他是买不起手机来拍照。他身材很高大；青白脸色，皱纹间时常夹些伤痕；一部乱蓬蓬的花白的胡子；脏兮兮的衬衫领口已经磨破；一条破洞牛仔裤，膝盖处油腻腻的一层，似乎十多年也没有洗。他对人说话，总是满口之乎者也，间或中英夹杂，教人半懂不懂的。因为他姓孔，别人便从小饭馆门口对联上的“上大人孔乙己”这半懂不懂的话里，替他取下一个绰号，叫作孔乙己。

孔乙己一到店，所有买烟和晒烟拍照的人便都看着他笑，有的叫道，“孔乙己，你脸上又添上新伤疤了！”他不回答，对柜里说，“拿一包红梅，白的。”便排出一张皱巴巴的钞票。他们又故意的高声嚷道，“你一定又偷了人家的东西了！”孔乙己睁大眼睛说，“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……”“什么清白？我前天亲眼见你偷了郭站果的阿诗玛，还是焦中的老火，吊着打。”孔乙己便涨红了脸，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，争辩道，“窃烟不能算偷……窃老火！……抽烟人的事，能算偷么？”接连便是难懂的话，什么“老火不算烟”，什么“性价比高的都是破东西”之类，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；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。

听人家背地里谈论，孔乙己原来也经常抽软云、软玉，甚至硬中之类。不知后来受了谁的盅惑，开始了尝百草。先是美混，如无嘴骆驼、无嘴好彩等等，当然日产的香烟也是免不了的。后来又开始了抽南京95、黄鹤楼1916这些高档货，这样不停的折腾，于是愈过愈穷，弄到将要讨饭了。幸而碰上了老徐，便在店里忙不过来的时候替人家客串销售，换一碗饭吃。可惜他又有一样坏脾气，便是好吃懒做。坐不到几天，便连人和店里的烟酒，甚至连柜台后面的板凳都一齐失踪。如是几次，老徐再也不敢叫他顶位子，其它店铺更是不敢。孔乙己没有法，便免不了偶然做些偷窃的事。但他在我们店里，品行却比别人都好，就是从不拖欠；虽然间或没有现钱，暂时记在粉板上，但不出一月，定然还清，便从粉板上拭去了孔乙己的名字。

孔乙己抽完半支烟，涨红的脸色渐渐复了原，旁人便又问道，“孔乙己，你当真抽过95么？”孔乙己看着问他的人，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气。他们便接着说道，“你买烟的钱都是偷来的吧？”孔乙己立刻显出颓唐不安模样，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，嘴里说些话；这回全是文言文夹杂着白话文，更加不懂了。在这时候，众人也都哄笑起来：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。

在这些时候，我可以附和着笑，掌柜是决不责备的。而且掌柜见了孔乙己，也每每这样问他，引人发笑。孔乙己自己知道不能和他们谈天，便只好向少年说话。有一回对我说道，“你抽过烟么？”我略略点一点头。他说，“既然抽过，……我便考你一考。你知道豆芽中是啥？”我想，讨饭一样的人，也配考我么？便回过脸去，不再理会。孔乙己等了许久，很恳切的说道，“不知道吧？……我教给你，记着！这些应该记着。将来自己开店的时候，一定会用。”我暗想我和掌柜的的等级还很远呢，而且我们掌柜也从不将这些走私来的牌子上账；又好笑，又不耐烦，懒懒的答他道，“谁要你教，不就是常说的出口版么？”孔乙己显出极高兴的样子，将两个指头敲着柜台，点头说，“对呀对呀！……出口版还有很多品种，你知道么？”我愈不耐烦了，努着嘴走远。孔乙己刚用指头抹开柜台上的灰尘，想把包里不知哪里弄来的库克中给我看，见我毫不热心，便又叹一口气，显出极惋惜的样子。

有几回，邻居孩子听得笑声，也赶热闹，围住了孔乙己。他便给他们烟盒玩，一人一个。孩子拿了空的烟盒，仍然不散，眼睛都望着孔乙己手上捏得皱巴巴的半包红梅。孔乙己着了慌，伸开五指将烟撰得更紧，弯腰下去说道，“不多了，我已经不多了。”直起身又看一看烟，自己摇头说，“不多不多！多乎哉？不多也。”于是这一群孩子都在笑声里走散了。

孔乙己是这样的使人快活，可是没有他，别人也便这么过。

有一天，大约是中秋前的两三天，掌柜正在慢慢的结账，取下粉板，忽然说，“孔乙己长久没有来了。还欠五十六块钱呢！”我才也觉得他的确长久没有来了。一个正在买软中的人说道，“他怎么会来？……他打折了腿了。”掌柜说，“哦！”“他总仍旧是偷。这一回，是自己发昏，竟偷到TOMSONJI和豪不流情豪老板家里去了。那两家的东西，偷得的么？”“后来怎么样？”“怎么样？又被吊着打……”“谁打的？”“听人说，TOMSONJI让他写悔罪书，后来豪老板叫了手下打，打了大半夜。”“后来呢？”“后来打折了腿了。”“打折了怎样呢？”“怎样？……谁晓得？许是死了。”掌柜也不再问，仍然慢慢的算他的账。

中秋过后，秋风是一天凉比一天，看看将近初冬；我整天的靠着火，也须穿上大衣了。一天的下半天，没有一个顾客，我正合了眼坐着。忽然间听得一个声音，“拿一包红梅。”这声音虽然极低，却很耳熟。看时又全没有人。站起来向外一望，那孔乙己便在柜台下对了门槛坐着。他脸上黑而且瘦，已经不成样子；穿的还是那条破洞牛仔裤，只是更显油腻，盘着两腿，下面垫一个蒲包，用草绳在肩上挂住。见了我，又说道，“拿一包红梅，白的。”掌柜也伸出头去，一面说，“孔乙己么？你还欠五十六块钱呢！”孔乙己很颓唐的仰面答道，“这……下回还清罢。这一回是现钱，要三排字的白红梅。”掌柜仍然同平常一样，笑着对他说，“孔乙己，你又偷了东西了！”但他这回却不十分分辩，单说了一句“不要取笑！”“取笑？要是不偷，怎么会打断腿？”孔乙己低声说道，“跌断，跌，跌……”他的眼色，很像恳求掌柜，不要再提。此时已经聚集了几个人，便和掌柜都笑了。我找出香烟来，拿出去，放在门槛上。他从破衣袋里摸出几张钞票，放在我手里，见他满手是泥，原来他便用这手走来的。不一会，他点上了烟，便又在旁人的说笑声中，坐着用这手慢慢走去了。

自此以后，又长久没有看见孔乙己。到了新年，掌柜取下粉板说，“孔乙己还欠五十六块钱呢！”到第二年，又说“孔乙己还欠五十六块钱呢！”到中秋可是没有说，再到新年也没有看见他。

到现在终于没有见——大约孔乙己的确死了。

2017年8月

快野

本文之事，
全部虚构。
若有雷同，
纯属巧合。

21克先生

快野哥，我豪老师都不服就服你...
小说描写了孔乙己在封建腐朽思想和科举制度毒害下，精神上迂腐不堪，麻木不仁，生活上四体不勤，穷困潦倒，在人们的嘲笑戏谑中混度时日，最后被封建地主阶级所吞噬的悲惨形象。篇幅不长，但是深刻揭露了当时科举制度对知识分子精神的毒害和封建制度“吃人”的本质。

xz0001

好文采 顶一下

老妖魔

你十五岁就抽烟，不是好孩子！烟，多乎哉？不多也~~~~~

快野

21克先生 发表于 2017-8-30 21:11
快野哥，我豪老师都不服就服你...
小说描写了孔乙己在封建腐朽思想和科举制度毒害下，精神上迂腐不堪，麻 ...

哈哈哈，写读后感呐！

古海

孔乙已抽烟哈，咋没有茴香豆

快野

老妖魔 发表于 2017-8-30 21:39
你十五岁就抽烟，不是好孩子！烟，多乎哉？不多也~~~~~

原文中的主人翁好像是十二岁开始在店铺里开始当伙计，我这个都十五岁啦，哈

快野

古海 发表于 2017-8-30 21:50
孔乙已抽烟哈，咋没有茴香豆

茴香豆是下酒的，抽烟不需要啦

美国大兵nj

好文才，改编的不错！

美国大兵nj

好文才，改编的不错！这字数手机是不好打的！

aip9

竟偷到TOMSONJI和豪不流情豪老板家里去了。O(∩_∩)O哈哈~

快野

美国大兵nj 发表于 2017-8-30 22:21
好文才，改编的不错！这字数手机是不好打的！

这都被你看出来啦？！
其实手机也挺方便，没事的时候手机上打打字，总比闲呆着有意思。
不可能随时背台电脑在身上吧。哈哈

快野

美国大兵nj 发表于 2017-8-30 22:20
好文才，改编的不错！

哈，谢谢夸奖啊

快野

aip9 发表于 2017-8-30 22:22
竟偷到TOMSONJI和豪不流情豪老板家里去了。O(∩_∩)O哈哈~

土豪家不偷偷谁家啊，哈哈哈
谢谢蛋痛兄加分啊！

312062770

卧槽，这文采，服了。没想到，兄弟还有这一手。

wcf

一句话:I 服了 you!

苟晓曦17

第一次把这么长的贴看完了，必须顶

快野

312062770 发表于 2017-8-30 22:38
卧槽，这文采，服了。没想到，兄弟还有这一手。

瞎编的，大家乐呵乐呵

312062770

快野 发表于 2017-8-31 00:26
瞎编的，大家乐呵乐呵

能编的这么好，兄弟我也是佩服啦！